兩棲集訓紀實-2

男人的汗水才是最原始的香料

助教大喊著「越跑越輕鬆」，原本大家都會大聲回答「越跑越愉快」，可是現在真的愉快不起來，心裡莫不大喊「越跑越累」。拜託讓我們早點休息吧。可是在這票有虐待狂的助教群的「淫威」下，又不能不大聲的回答，回到集訓隊地面課程暫告一個段落後，開始面對的是遼闊的大海。 熱身運動結束後，就是長泳的考驗，長跑跑的一身汗，嘔吐物也隨著汗水鑽到短褲裡面，連短褲都是臭烘烘的，想著可以去泡泡清涼的海水是一個不錯的抒解方式，隨著口令一個個的跳到海裡，瞬間覺得實在有夠舒服，伸展一下手腳，嗯…好愉快。但是，這時候是考驗週，哪有時間讓大家泡著清涼的海水休息啊？越往前游是越來越涼，海水也變成深藍色離岸邊已經很遠了。為了怕大家無聊，要求我們一路游泳，一路唱歌答數，一面左右前後鄰兵要成為隊形標齊對正。雖然大家已經相當的疲倦，但不斷的互相鼓勵，互相扶持，互相幫助，把團隊精神提升到高點。這才是「患難見真情」，來自四面八方的伙伴為了同一個理想努力奮鬥不懈。沒有個人的榮辱得失，一切都為了團體，真正做到了「我為人人，人人為我」的境界。

上得岸來，大家蹲在沙灘上用餐，因為是在考驗週的階段，只有操舟才是可以公然坐下的時間，否則保證有無數的拳腳和問候相向，「看啥丟啥」的滋味可不好受，海邊的風大...海沙拌飯可口香，只是大家似乎都已經失去味覺，只是機械般的夾，送，咬。當然也不忘趁這時候檢查被水母電到的地方，會很痛很痛的，還有許多同學被「電」到重要部位。大家也不怕比大小的互相檢查有沒有少了啥配件。

用餐完畢後又被趕下水，「海上漂浮」的課程開始了，只是這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海水開始變的冰涼了，大家一面踩水一面大聲唱歌，更要大家互相自我介紹，為了提振精神，也玩起「某某人，在哪裡，做啥事」的接力賽，其實大家都已經很累很累了，還有同學哭著說「結訓後絕對要先向女朋友求婚」，我們的願望很小很小的，只想早點結訓，早點舒服點的睡個覺。 疲倦不斷襲來甚至在踩水時踩到睡著，沈進水裡嗆水時才驚醒，體力真的已經快到臨界點了。

大軍官，沒關係，起來吧，只要舉手退訓就可以回家包尿布了..... 

在累的要命的時候，偉大的訓練官總不忘補上這幾句話。企圖瓦解我的決心，既然已經熬到了這堂課，能夠留的下來的，80%以上是自願的，意志不堅的早就走人了。訓練官們還是不斷鼓吹退訓的好處，例如「可以馬上上岸享受躺平睡覺的福利」因為大家都很累，但是，還是一樣的互相鼓勵，互相扶持，時時記得「團結合作，榮譽至上」，大家許願一起拼結訓。

由於考驗週的體能消耗很大，所堂課結束時幾乎都要半強迫的要求吃東西，但是，如何吃和吃多少才不會造成下堂課的負擔更是一門學問，海上漂浮課程結束後，大家上岸來，幾乎已經開不了口了，前前後後泡在水裡超過十個小時，沒有人去上廁所，大概也都在海裡解放完畢了，不知那裡的魚蝦海藻有沒有全部翻肚？也因為大家水分消耗過大，尿尿都是「超濃縮」，甚至會痛痛。這段時間，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因為真的很疲倦很疲倦，還有助教吹起隨身帶來的口琴，因為不能坐下，靠著屋角或是把槳插在地上抓住，大家真的就隨著節奏幾乎要進入夢鄉，一面運動一面都會打瞌睡了，何況是這種輕柔的小夜曲，嘩啦一桶水潑了過來，夾雜的叫罵聲「媽的混蛋，這幾個小王八蛋，稍微輕鬆點就想睡啦，起立，蛙人操仰臥倒立預備….」

雖然常常被罵，或多或少被藤條掃過，水溝髒水迎頭倒下，美其名為「提醐灌頂」，但同學們還是互相告誡，互相提醒，「堅持到結訓」。因為很累，注意力也都不容易集中，所有的訓練官和助教，也都特別注意大家是否即將崩潰，團體運動時是否注意到安全問題，當然，考驗的內容絕不縮水，反正只要人不死，體不殘就都在許可範圍內了。這時絲毫未曾見過任何「政戰人員」的出現，這時候的我們正需要好好傾吐苦水啊。好不容易從仰臥倒立，血氣衝腦的情況解脫下來，全部的人又統統被趕下海，因為這堂課「夜間長泳」，沒有任何助力的工具，訓練官們坐在小艇裡面悠閒的向前行，我們可得在後面一面唱歌一面追隨，又要隨時注意隊形，助教大喊「越遊越輕鬆，越遊越快樂」，我們是還得有氣無力的回答，太小聲又會被要求原地踩水回答到滿意，這時候訓練官大聲的問「你們來兩棲部隊受訓目的是什麼？」大家都已經昏頭轉想，回答的答案都是胡說一通，更暴笑的是，不知是誰回答「報告教官，我來受訓的目的就是要服從你」

「媽的，你這個屁精」，金士官長大吼著，但是教官們都笑了，笑的很開心。

突然另一個助教學著訓練官的口吻說，大軍官，沒關係，我知道你的目的就是要讓媽媽的奶瓶加大一倍，就這樣，夜間長泳在比較輕鬆的情況結束。夜間長泳反而在蠻輕鬆的情況下過關，只是這已經連續80多個小時沒睡了，只能偷偷的瞇一下，大家除了疲憊之外還是疲憊....，只要一下子沒有動作，就可以看到一個人閉著眼睛開始搖晃，開始偷偷的「度咕」，當然一定在叫罵聲或是藤條著肉的疼痛中醒來，開始了新的課程「深潛」，顧名思義就是要求徒手潛入水中，抓起一把沙子看到就算合格。但是，大家已經眼皮快黏住了，但是，為了過關真的是豁出去，海水的壓力極大，若是沒有排壓直接上升會受到相當的傷害，例如耳膜破裂或是口鼻流血，更嚴重的會傷到內臟。四公尺比較簡單，再來是六公尺，別小看這僅有的兩公尺差異，好幾個同學就是這樣被判訂為不合格而慘遭退訓，從230人開訓到第16週的考驗週，只剩下不到50人，而這些夠資格參加考驗週的人也沒有得到「保證班」的車票，還是要靠自己。

我們只能互相激勵，互相扶持，因為前方不遠處就是考驗週的盡頭，我要結訓，期待蝌蚪長腳去尾變青蛙的那天。深潛的課程結束後，大家獲得比較和緩的運動，那就是蛙人操的一上一下，但是連準備動作都有人坐不穩了，可見大夥的體力方面真的衰退的好嚴重，注意力和思考力也很難集中，只剩下一個「意志力」在撐，雖然疲憊，但是絕不忘記互相打氣，鼓勵，因為考驗週已經在倒數計時了，互相勉勵扶持一起通過考驗週。

和緩運動大家下意識的趁機休息，這時連飯菜吃在嘴裡都不知道是苦是鹹，稍稍恢復一點精神後，就開始「蛙鞋面鏡操作」的課程，海水浮力大，這堂課泳技強的同學甚至躺在海面上睡著，真夠厲害的了，我們這些游泳技巧算是普通，由土法煉鋼硬撐出來的只能大家手拉手互相鼓勵。也算是輕鬆過關。可是全部參加考驗週的同學也已經少掉好多個人。

蛙鞋面具操作的課程結束後上岸著裝，這堂課是「武裝游泳」，等於把原本的地面裝備全都給它「下海」就對了，鋼盔步槍彈帶，甚至連水壺都要帶，大家偷偷把水壺裡面的水先喝光輕鬆一下，因為集訓隊禁水，加上又是考驗週，清水的來源不易啊，也可以稍稍減輕重量，但是課程結束後每個人都被狂操體能，說是要把偷喝的水分逼出來。自然在地上又擺平許多人，是淚還是汗已經分不出來了。不過因為下海的關係，我們獲得比較多的時間來保養清潔武器裝備，還不忘教導強調「武器是軍人的第二生命」，但是我們那時候已經幾乎連耳朵的反應也慢慢的衰退。

一堂課程一堂課程熬過來，體力上的負荷到達極限了嗎？一般人可能在第一天或頂多第二天就垮了，別以為曾經是運動員的保證就能過關，我們還有區運冠軍的選手被退訓的，兩棲偵搜隊員不是只靠蠻力硬幹的，因為，國家花了這樣多的經費給我們從事訓練是要我們成為允文允武的國軍特種兵，而不要光是四肢發達的大力士。所以，考驗週不但是挑戰自我體、耐力的考驗，更有磨練砥礪訓練團隊同舟共濟及互助合作的指標意義。所以不斷的互相鼓勵，互相支持是相當重要的，可能許多人一輩子都沒有這樣的經驗，有這樣多的同學捐棄個人成見，緊密的團結在一起，互相勉勵向顛峰挑戰。夜間定點長划是在考驗隊員對連續操練後的耐力，更是同時測驗簡易星象觀察方面的驗收動作，否則看錯方向，划了半天不能到達指定目標反而划向退訓之路。

其實那時候真的已經分不出來了，都是靠助教和訓練官的藤條或是拳腳來修正方向。

大軍官，沒關係，你這樣選擇方向是要划去越南觀光嗎？豬啊！是瞎子還是白癡啊?

訓練官對我這類的調侃是絕對不會少的，我心理偷想「媽的，你們這兩個老不死，小不死的，(金士官長比我還年輕，陸戰士校畢業後一直在兩棲部隊服役，蔣士官長是大陸來台資深士官)給老子記住，心裡面一陣暗罵，自然兩位士官長和諸位可愛的助教群的祖宗八代又讓我請出來問候了幾百次。

好不容易划到定點，卻又必須立即頂艇跑步返回集訓隊，一路上跑步跑的歪歪斜斜，甚至跌下水溝的都有，有人又哭鬧著要退訓，那時候我真的也快要撐不住，只想好好躺下來休息，好好睡一覺，安慰自己這一切都是惡夢，只是惡夢，醒過來就好了。如果要我說何時有那種想死的希望，我想就那個時候，反正就是大家一路幾乎是哭哭啼啼的連滾帶爬般的回到集訓隊，放下了讓我們最痛恨又恐怖的橡皮艇，水面課程告一段落，迎接下一堂的課程。